小镇,一座静静的小院。
似乎并不寂寞。一年四季风霜雪雨轮番光顾兴味不浅;蝶儿蝉儿鸟儿虫儿不断叩拜妙趣横生。仰观宇宙之大,其意趣同样包容在这不到十平米的小院里。
似乎风韵犹存。歪歪扭扭一身洞穴的院墙仍高高耸立着。墙砖已被剥蚀,成为许多繁复的画。一片开满牵牛花的青滕遮住半壁老墙,遮住那份寒酸,素白的小花嫩绿的叶片又让小院平添几份清新与淡雅。石阶上满是苔迹,一层叠着一层;阴雨天苔粒便得意洋洋自己作画,用些深浅不定的绿涂抹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,冷冷的石头于是有了色彩有了柔和有了生气。在小院,无论是气宇轩昂却已破落的屋宇,还是屋内一方生满铜绿的老式烛台、一架精雕细刻的古老打钟,或者一张已经变成深褐色的木雕大床,都让人想起那个逝去的年代和那个年代里的兴盛。
说生命在那些画里,说那些画里藏着孩子无数的故事,总叫人有些茫然。静静的小院里,稚童的笑声已被风霜苔衣作成的图画所淹没。
小院住着一对老人。一对正在走向生命尽头的老人。丈夫沉默寡言,妻子也很少开口。他们身边没有儿女,儿女都漂洋过海了。孩子走后一直不断地来信,告诉父母他们毕业了,有工作了,成家了,添娃娃了。儿女们成家立业的幸福都装在一本非常漂亮的相册里。
院中有口古井。井是小院的眼也是老人的眼,闪着那份胸无城府的率真,闪着那份未被污染的清纯,随来去匆匆的风云,将千种凄凉万种缠绵摄进眼里。小院不会呐喊,只会在时间里作画,一张张在小院里飘过的人的脸都被一一画在了幽暗的井壁上。老人说,如今,他们还能在古井里看见孩子们的脸哪。古井静穆了近百个春秋。在自来水哗哗流进千家万户的今天,小院的主人仍厮守着这眼古井,厮守着这方属于他们的沁凉。
井边有株桃树,树皮已粗糙无光。暮春,郁郁青青的树梢缀一串花朵同蓝天相辉映;夜晚,黝黑的树顶轻轻摩挲着满天的星星。老人说,这树是孩子们离家时栽下的,如今果子都结了好几回,却不见孩子归。
家乡有许多这样的小院。小院属于老人,那些曾经年轻过、快活过、爱过、梦过的老人,把一只只小鸟喂养大交给蓝天,继而,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。等待一次来信,等待一份相照,等待一个遥远的祝福,等待。。。。。。
小院正在衰老,正在岁月的烟尘中被悄悄抹去。人们很难洞察它的一切,就像那些用作栋梁的大树,人们很难看到,那比大树更为壮观更为繁密的根系,是如何在漆黑的地层深处寂寂老去。。。。。。
然而,谁能无视根的奉献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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